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司马相如用一曲《凤求凰》,弹写出来了他与才女卓文君的千古爱情传奇,而北宋词人李之仪的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极美爱情诗词的背后,又开启了他怎样的爱情传奇故事,他的一生又经历了什么样的坎坷与磨难呢?李之仪这首让人望一眼便会记住一生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是写给谁的呢?让自己的笔尖穿越宋词的韵律,再一次来到繁华的东京汴梁,看流年翻转,看故事在历史的扉页里盛大开放。
公元年北宋词人李子仪,字端叔,自号姑溪老——出生在沧州无棣县(今山东省滨州市无棣县)一个普通百姓家里,也正是应了大宋王朝健全的教育制度,让那些家庭状况一般又有着文字天赋的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李子仪也不例外,他的聪慧与对文字的灵感,很快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就是李子仪一生的恩师、人称北宋布衣宰相的范纯仁。范纯仁是范仲淹的第二个儿子,他受父亲良好家风的影响,一生为官清廉,更是在民间发现了大批人才进行培养,李子仪便是被范纯仁发现的,他亲自去拜访李之仪并收李之仪为弟子。有了范纯仁的教导,李之仪的才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二十岁的李之仪考中进士,被任命为万全县令,从此走上了仕途。
写李之仪的故事,必须要把与他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两个女子一起请进他的人生故事,也可以说这两个女人伴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人生的得意与失意,李之仪的原配妻子是北宋女词人、数学家、才情与胆识兼备的胡淑修。
万事都归一梦了。曾向邯郸,枕上教知道。
百岁年光谁得到。其间忧患知多少。
无事且频开口笑。纵酒狂歌,销遣闲烦恼。
金谷繁华春正好。玉山一任樽前倒。
——李之仪《蝶恋花·万事都归一梦了》
从李之仪的这首《蝶恋花·万事都归一梦了》里,我们看到了诗人在经历了人世沧桑后,内心依然豁达而又明朗的情怀,把世间万物万事都看成如梦一场的豪迈情怀。从李之仪的诗词中我们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情感细腻之人。是的,正是李之仪的妻子胡淑修让李之仪的性格变得开阔起来的。
胡淑修出身于书香门第,她的父亲胡宗质曾任职到翰林院大学士,胡淑修从小便聪慧好学,不仅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并且数学天赋也异于常人,北宋科学家沈括每每遇到无法解决的数学难题,总是会亲自前去请教胡淑修,胡淑修每次都能帮他解答出来,沈括对胡淑修敬佩有加,并多次发出这样的叹息:“胡氏如果是个男子,肯定是我的好朋友!”
胡淑修比李之仪大一岁,她仰慕李之仪的才华,李之仪仰慕胡淑修的美丽、端庄、贤淑与才能,李之仪十八岁那年与胡淑修结婚,新婚后,李之仪辞别胡淑修赴京应试,李之仪对妻子难以离舍。胡淑修温语相劝:“君无以我为重,而使君有新婚惜别之议,凡晨昏致养,我之职也。”
作为范纯仁的得意弟子,李之仪的为官之道自然受着范纯仁的影响,一代布衣宰相范纯仁平日里家常便饭就是咸菜、稀粥加干粮,李之仪的生活与家庭作风同样与师父相近。作为守旧派,范纯仁与当时革新派的宋朝六大奸臣之一的蔡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公元年,李之仪守候在病重的范纯仁身边,当时范纯仁眼睛几近失明,无力握笔的范纯仁把自己一生的政治经历口述给了李之仪,不久,这个伟大的宰相永远离开人间。为了不辜负恩师对自己的期望,李之仪连夜把恩师的口述政治遗言整理成遗表呈现给皇帝,并为恩师范纯仁写了传记。可就是李之仪整理出来的这份遗表让权臣蔡京握住了把柄,蔡京心里明白,范纯仁一死,李之仪必定是他的接班人,他怎么能容得下朝廷里的清流与自己作对,挡住自己的发财之路,他千方百计、抠着字眼找出遗表中反对新法之语,并上书皇帝,诬陷李之仪杜撰遗表,辱骂新党,引发了一场文字狱,将李之仪逮捕入狱。
那时胡淑修在李之仪任职的河北邯郸一带居住,当她听说李之仪被打入大牢后,变卖家中财物,这其中竟然还包括他们冬天里御寒的棉衣,然后胡淑修连夜赶到东京汴梁,想尽一切办法营救李之仪。来到京城的胡淑修,为了让受了重刑的李之仪有一口热饭吃,把饮具排在了牢门外,李之仪望着妻子胡淑修,内心生出无限的感慨与感激,他甚至认为胡淑修就是上天派来营救他的活菩萨,为胡淑修写下:“熬熬内火战骄阳,鹤唳风声便着忙。波浪翻天谁与渡,却应甘井是慈航。”的诗句。
当胡淑修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到李之仪为范纯仁所书《行状》手稿落在一官员家中时,她便亲自上门请求那官员能把手稿归还自己,那官员迫于蔡京的威慑不敢归还。胡淑修心生一计,她用重金买通官员家的一位下人后,穿上他的衣服,穿堂入户,将手稿盗出。然后在其祖母的陪伴下入宫求助光献皇太后曹氏,曹氏对胡淑修智慧聪明、一心救夫的人品大加赞赏,不仅赐她“冠帔”一袭,还亲自把李之仪的手稿交到皇帝手中,帮李之仪平反,可那时的皇帝对蔡京等一帮权臣信任有加,虽然免去了李之仪的死罪,并没有再让他官复原职,把他贬到了太平州(今安徽省当涂县)。
喜接高谈若饮冰,风骚清兴坐来增。
重寻伐木君何厚,欲赋骊驹我未能。
山影北来浮汇泽,松行东望际锺陵。
相期烂醉西楼月,缓带凭栏濯郁蒸。
——苏轼《次韵答李端叔》
从苏轼的这首《次韵答李端叔》的诗词里,读到了苏轼与诗词中写到的李端叔两人在一起高谈阔论时的快乐与开心,更是看到苏轼与李端叔之间的情谊是多么深厚,他对李端叔是多么信任与喜爱。是的,李端叔就是李之仪的字,从李之仪留下的诗词与书信中常常能看到苏轼的名字,而宋朝一代大文豪苏轼留下的赐友人的诗词与书信中也常常会出现“李端叔”三个字,而苏轼与李之仪之间能建立如此深厚的师徒情谊,也与胡淑修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
苏轼是个喜欢交友之人,他尤其爱与文才出众之人交往,只要读了这人的诗词喜欢了,往往会慕名前去拜访,谈得投机,自然就成了朋友。当苏轼读过李之仪的诗词后,一下就喜欢上了,他慕名前去拜访李之仪,当李之仪听说名扬天下的苏轼亲自来拜访自己,自然是欣喜若狂,两个人在家中把酒言欢,那时的胡淑修就悄悄坐在屏风后面听两人对话。听着苏轼的话语,胡淑修禁不住道:“我尝谓苏子瞻未能脱书生谈士空文游说之蔽,今见其所临事不苟,信为一代豪杰也!”从此,她极力赞成李之仪与苏轼交往,因为李之仪认识苏轼较晚,没有成为苏门四学士,但苏轼与李之仪的交情却并不次之。
苏轼在定州任职的时候,亲自点名让李之仪做自己的幕府,两人朝夕倡酬,谈文论政。所以李之仪的文风也继承了师父苏轼的文字风格,气势磅礴,傲骨凛然。苏轼在遭贬、遇难当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李之仪却是那个与苏轼通书信最多的人。
可惜,胡淑修却并没有与李之仪白头偕老,被贬到太平州的李之仪日子也并不太平,先是女儿及儿子在三年内相继去世,接着,与他相濡以沫四十年的胡淑修也撒手人寰。那时的李之仪已经五十九岁,眼看就是花甲之人,一下变得孤孤单单,生活还如此窘迫,李之仪的人生在此到了最低谷,可此时,一个传奇女子却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殷勤仙友。劝我千年酒。一曲《履霜》谁与奏。邂逅麻姑妙手。
坐来休叹尘劳。相逢难似今朝。不待亲移玉指,自然痒处都消。
——李之仪《清平乐·殷勤仙友》
因为丧妻失子,李之仪的内心绝望与孤独到了极点,让自己整日漫步在姑溪河畔,而李之仪孤独的身影早已落入一个绝色美貌的女子的眼睛里,她就是宋朝一代名妓杨姝。杨姝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早就爱慕李之仪的才华,当他听说李之仪常常徘徊在姑溪河畔时,便在河的对岸支起六弦琴,为他弹奏出《履霜操》用以安慰李之仪忧伤的心灵。
李之仪被杨姝的情谊深深地感动,写下《清平乐·殷勤仙友》表达对杨姝的感激之情,从这首诗词里,我们不难读出李之仪把杨姝比喻成神仙麻姑在世,正是这美妙的琴音化解了自己的忧伤。那时的杨姝只有十八岁,而李之仪已经五十九岁,所以他从内心只把杨姝当成红颜知己,当成可以诉说心曲之人。
但杨姝却向李之仪大胆地表达了爱意,让李之仪一颗压抑了许久的心得以爆发。李之仪为杨姝写下了大量的爱情诗词,而流传千古的就是本文开端的这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只望一眼,我们便能读出这首诗词里的含义:“我住在长江源头,你住在长江之尾。天天想念却又无法相见,而我们却同饮着长江之水。不知道相思何时停歇,长江之水何时不再源源流淌,只是希望你的心如同我的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份深情厚谊。”
是的,正是这首深情缱绻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开启了李之仪又一次爱情大幕,李之仪因贫穷无法给杨姝赎身,杨姝就自己赎了身,然后与李之仪双宿双飞。李之仪也终于时来运转,他在这一年竟然官复原职,第二年,杨姝为李之仪生下一个儿子,在以后的三年里又接连为李之仪生下两个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虽然李之仪在以后的时光里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甚至被迫与杨姝分开几年,可后来平反后,一家人再一次团圆。有了之前人生的经历,他早已洗尽铅华,看淡一切,因为他知道,自己拥有真正的幸福,当八十岁的李之仪在当涂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杨姝一直深情地握着他的手。